“他就我而言,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陌生人。”公主道,凝眸看我,话锋一转,又指向了我“我以为,告诉你这事,你应该会感到高兴。”

    我颇感窘迫,侧首看窗外“这与我有什么关系?”

    “没关系么?”她反问,亦侧身过来,一定要直视我的眼睛,然后笑道“我一不留神,发现有人昨晚喝了闷酒。”

    心中的防御工事不堪这一击,我节节败退。

    理智在提醒我公主的做法是不对的,从她对驸马的态度,到目前在我房中的言行,我应该劝阻、制止。但是,如果说我没有因此感到一点愉快和温暖,那也相当虚伪罢。

    明知延续目前的话题会是件危险的事,却又硬不下心来请她出去,我回眸触及她目光,于这矛盾感觉中对她涩涩地笑。

    “你出来找我,驸马知道么?”我问她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。我出来时,他睡得像只猪一样。”她回答。在我注视下,她的轻松笑意逐渐隐去,继续说他还真是‘鼾睡’呢。昨晚我和衣躺下,过了很久才勉强睡着,但半夜又被李玮的鼾声吵醒了。我睁大眼睛,借着龙凤烛光打量那陌生的环境,才渐渐想起我嫁给了那个睡在地上的人,再也回不到父母身边了。

    他的鼾声一阵响过一阵。我轻轻走到他身边,仔细看他。见他是一副脑满肠肥的样子,无心无思地睡得正熟,嘴还没合拢,流出的口涎在窗外映入的月光下发着晶亮的光……

    “我默默地在他身边站了好一会儿,想着这就是将要与我共度此生的人,以后几十年中,每天都要与他朝夕相对,那么这一辈子,又还有什么是值得期望的呢?……我转头看窗外夜色,觉得这天再也亮不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她的语调平静,目中也未盈泪,然而此时说出的话却比日间与母亲离别时的悲泣更令我感伤。

    “那一刻我真想回到十年前,做回一个没有烦恼的小姑娘,在这样的月夜,和你吟咏‘檐下芋头圆’。”她勉强笑了笑,“所以,我想来找你,看你还有没有月光下的小芋头。”

    我无奈地对她笑“真抱歉,现在我这里没有芋头。”

    她摇摇头“无妨。看见你,就会有还在家中的感觉。”

    我很想拥她入怀,安慰她,回应她,告诉她我此刻那些细微复杂的感受。然而,感觉到室内逐渐明晰的晨光,我终于什么也没做,最后只另寻话题,和言建议道“公主宅花园中花木繁盛,清晨空气清新,公主不如移箜篌去那里练习,或可稍解心绪。”

    公主同意,于是我请她先往园中。待她离开,我随即披衣加冠,稍事盥洗后手持横笛出了门,才发现白茂先不知何时已远远避了开去,此时正立在庭中,看见我便迅速过来请安,问我可有何吩咐。